王振听他主动提起这些,心中更多了几分喜悦,面上仍旧十分克制,“正是如此,先前瓦剌使团前来京城封贡,人数远超以往,皇爷仍旧以礼相待,可这也先却属实是不知好歹,竟然胆敢暗中谋划南下入侵边境。”
朱祁镇冷哼一声,嘲讽道:“先前朕碍于征讨麓川一事,给他几分薄面罢了,他倒还真敢蹬鼻子上脸。”他沉思片刻,道:“让人给边军充足补给,最近一段时日勤加打探瓦剌的消息。”
朱祁镇虽然没有行军打仗的经验,但也知道个大概,不算完全的睁眼瞎。
况且他打算要拿瓦剌为自己立威,自然不能毫无准备地出发。
王振连忙应声道:“奴婢明白。”
朱祁镇拿起王骥的捷报,道:“自从宣德九年皇考巡边后,皇家已经有十年未曾亲历北境,也是时候该重振军威了。”
待到王骥将福建的叛乱平复得差不多了,后勤不再吃紧,他便如同太宗爷和父亲那样,亲自率兵北伐。
王骥可以、朱予焕可以,他当然也可以。
以明军的装备、战术和实力,难道还不足以应对也先吗?
到时候他要让那些将顺德长公主高高举起的人看看究竟谁才是真龙天子。
朱祁镇心满意足,对王振道:“朕记得今日郕王带着王妃向母后请安?”
“是。”
“叫郕王来乾清宫和朕对弈。”
王振一开始还没有明白朱祁镇的意思,但很快便醒悟过来。
如今皇帝虽然有长子,但稚子夭折不是什么稀罕事,郕王仍旧是继承皇位的可能性之一。
而郕王幼年和永清长公主朱友桐更加亲近,如今关系也十分密切。朱祁镇要防备顺德长公主,当然也不能放过郕王。
尤其是要提防顺德长公主和郕王勾结串联。
正统十年八月,朱祁钰正式大婚,得以和王妃林氏一同正式搬入京城中的郕王府,因着还惦记着长辈,朱祁钰每月都会入宫请安一次,有时也会让王妃替自己入宫请安。
林家出身金吾卫,不过只是个小官,林氏名唤圆贞,比朱祁钰小一岁,性情活泼,是吴妙素一眼相中,请胡善祥做主,将其定为郕王妃的最终人选,原因无他,朱祁钰性子多几分沉闷,正需要一个活泼的人陪在左右。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重要原因。
林圆贞家中背景不比其他王妃,被选中前其母还曾在顺德长公主的纺织厂中做工,心灵手巧、小有名气,因此相比其他人,吴妙素对林圆贞的家庭称得上知根知底。
林圆贞的母亲出众,想必她的女儿也不会差。
至于身家悬殊,就是再怎么高贵的人家,难道还能贵的过皇家吗?与其如此,不如选一个合适的。
正如吴妙素所料,朱祁钰和林圆贞成婚一年不到,两人虽然不至如胶似漆的地步,但也称得上琴瑟调和。
“母后和娘不知道,如今厂子里可热闹了,我听身边的丫头说了,外面都说‘京中巧手妇人尽在长公主毂中,毂外皆是懒妇’,连媒婆都常到厂子里打听这些妇人家中的女孩儿,引得上上下下的妇人都给自己找活计,连许多酒楼茶馆都开始招女伙计入内做工。”
听到林圆贞绘声绘色的描述,胡善祥和吴妙素都不由笑了起来。
胡善祥不由感慨道:“以往都是焕焕和桐桐说这些逗趣的话,只是她们两个现在都各自忙碌,这宫中也不曾像过去那样热闹了。”
吴妙素闻言掩唇笑道:“咱们的圆贞丫头在宫中像是百灵鸟一样,人人都爱听她说话。等过些时候长公主回京,定然也喜欢她。”
听到朱予焕的名号,林圆贞眼前一亮,好奇地问道:“这次顺德长公主真的会回来吗?”
先前郕王夫妇大婚的时候,顺德长公主便说要回京观礼,可正好撞上了福建叛乱,朱予焕只能继续滞留云南。
而后福建叛乱愈演愈烈,皇帝也一直没有让顺德长公主回京的意思。
朱祁镇的旨意还没有正式下发,但也并没有隐瞒众人,是以已经有不少人听说皇帝要下旨命顺德长公主回京。
提起这个,胡善祥的神情有些难以捉摸,只是道:“陛下有命,焕焕自然不会反对。”
得知朱予焕为贵州叛乱一事上奏皇帝,胡善祥便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于皇帝而言,身处云南的顺德长公主插手贵州的事情便是僭越,只怕女儿是无法继续在云南呆下去了。
胡善祥不怕女儿在外吃苦,只怕她不能一展抱负。
如今这个情形,只怕回京之后不会有什么好事……
吴妙素看出胡善祥隐藏的那一份不安,抬手按在胡善祥的手上,轻轻地握了握,道:“娘娘放心,这些年来,长公主奉先帝遗命勤勤恳恳,陛下都看在眼里,不会忘记的。”
无论如何,朱予焕都是皇帝的姐姐,皇帝绝对不可能像对待杨士奇父子那样对待朱予焕。
但吴妙素也意识到了,这次回京和先前不一样,这对姐弟平静的外表下是波涛汹涌的对立。
也许长公主一直在等这一天,但她还是忍不住担心和好奇,长公主要用什么方式来“取胜”。
朱祁钰在宫外,知道的比胡善祥和吴妙素更多,清楚长姐这次是真的遇到了危机,正因如此,他才同王妃一起入宫,想要亲口和两位母亲商量这件事。
只是他还没有说出口,外面便有人通传,说是皇帝召见郕王。
朱祁钰正有些发愁,一旁的林圆贞已经小声道:“王爷快去吧,母后和娘这边有圆贞在呢。”
朱祁钰和妻子对视一眼,这才起身前往乾清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