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木案上的铜钱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我死死盯着卦象中那透着诡异的巽位,只觉一股寒意自脊背升起,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子时三刻,本应静谧无声的观星阁,此刻却被一阵嘈杂的嘶吼打破了平静。只见地砖缝里,黑压压的影子不断涌出,不过眨眼间,整个回廊便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老鼠。
“天师,您快看呐!”学徒小六举着灯笼的手不受控制地发抖,那微弱的光影里,数不清的老鼠正朝着城隍庙方向疯狂奔窜。我赶忙掐指一算,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些畜生竟排出了“坎为水”的卦象,此乃大凶之兆,预示着城隍爷的安宁怕是要被打破了。
五更天的寒风,裹挟着浓浓的纸钱味,猛地扑进观星阁的门槛。门口,一位身着素白孝衣的少女正瑟瑟发抖地站着,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锦缎包裹,包裹上渗出的暗红色痕迹,在这惨白的天色下显得格外扎眼。“周先生,求您救救我爹。”她声音细若蚊蝇,带着哭腔说道,“自从家中摆了那幅绣屏,每到夜里,总有人听见指甲抓挠的声音,吓得全家都不敢合眼……”
绣屏缓缓展开,刹那间,一股浓烈刺鼻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九寸见方的绢面上,血色牡丹层层叠叠肆意绽放,每一片花瓣都像是被鲜血浸透,花蕊处蜷缩着七只栩栩如生的蟋蟀,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而飞。我怀着忐忑的心情伸手触碰,指尖刚一触及,便传来一阵钻心的灼痛,紧接着,那些蟋蟀竟齐刷刷地朝着东南方弹跳而去,在青砖地上稳稳摆出“离”卦的形状。
“这绝非普通邪物。”我赶忙翻开那本泛黄的《鲁班书》,仔细查阅起来。终于,在一页纸角处,发现了相关记载:“血染鸳鸯锦,七蟋镇八方。若见离火现,速取三滴阳。”原来,少女的父亲三天前暴毙而亡,仵作查验后说是心脉被无形之物生生勒断,而她的叔叔七日前也莫名失踪,只在井边留下半截沾血的衣袖。
当夜,我独自一人来到城隍庙后的乱葬岗。这里荒草丛生,四周弥漫着一股腐臭的气息,月光洒在地上,仿佛铺上了一层银霜,却又透着说不出的阴森。我手持铁锹,在一处看似不起眼的地方掘地三尺。铁锹刚碰到硬物,便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好似有冤魂在哭诉。刨开层层泥土,半块青石碑渐渐显露出来,上面刻着“慈安绣坊林月如之墓”,可落款处却是一片空白。碑身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抓痕,像是有人在绝望中拼命挣扎留下的,最新的一道裂痕里,还卡着半片金丝楠木,这正是那幅绣屏的边框材料。
“原来如此。”我喃喃自语,咬破中指,在黄绸上画出血符,“林姑娘当年被诬陷盗取贡品,竟被生生活埋在此处。她用最后的气血绣了这幅屏风,七只蟋蟀是她的怨气所化,血牡丹则是往生咒的反噬。”符纸燃尽的灰烬,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突然腾空而起,在空中缓缓拼出一张惨白的女人脸,那面容扭曲,满是痛苦与怨恨。
子夜时分,我来到古玩市场,这里鱼龙混杂,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昏暗的灯光下,一个锈迹斑斑的香炉底下,一抹熟悉的光泽吸引了我的注意。我伸手摸去,果然是一块残缺的玉佩,正是林月如生前的随身之物。摊主是个独眼老者,说话带着浓重的江淮口音:“这物件沾了阴气,公子不如请位法师驱驱邪……”
话还没说完,摊位四周的蜡烛突然“噗”的一声,齐齐熄灭,整个世界瞬间陷入一片黑暗。黑暗中,一只冰凉刺骨的手指缓缓搭上我的肩膀,“周天师,你找林月如做什么?”熟悉的巽卦方位,这次的气息却比昨夜更加粘稠,透着一股让人胆寒的冰冷。我猛地转身,迅速抽出腰间的桃木剑,剑锋劈开空气,传来一阵腐烂的桂花香,这味道我再熟悉不过,是那个邪道术士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