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裴戎的马车静静隐在树荫深处。
车帘微动,露出半张带笑的脸,“看来陈公这出戏,唱得比我们想的还要精彩。”
林墨从车辕探进半个身子,“那李元......”
“不急。”裴戎掀帘望向山顶,“困兽犹斗,且看他能咬出多少惊喜。”
林墨缩回头,坐在车辕上翻了个白眼,暗自腹诽,你小子,心可真黑啊!
待裴戎转头,她立即换上乖巧笑容,眼角弯成月牙。
两人相视一笑。
山风掠过,卷起车帘一角,将裴戎未尽的话语吹散在风里,只余他唇角那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秦州府衙大堂内,肃穆非常。
两排衙役如泥塑木雕般分立左右,脊背绷得笔直,手中水火棍杵地,在青石板上投下一道道森冷的影子。
堂上公案空置,唯有主簿一人双手交叉置于小腹上,如泥塑木雕一般,垂首立于案侧。
陈公负手而立,冷眼扫过空荡荡的公案,“葛护卫,这是何意?”
孙公怒容满面,“放肆!还不将我等引去花厅奉茶?”
其他几位乡绅瑟缩在两人身后,不由面面相觑。
“威——武——”
低沉的呼喝声骤然炸响,水火棍重重杵地,沉闷的撞击声在大堂内回荡。
陈公眉头微蹙,不着痕迹地退了半步,与孙公交换了个眼色,拂袖欲走。
“且慢!”
葛护卫横跨一步,将环首刀往身前一横,截住了两人的去路。
孙公脸色骤变,侧身上前怒斥,“放肆!葛护卫,你莫不是昏了头?将我们当做了犯人不成?”
葛护卫面色不改,刀锋纹丝不动,“二位恕罪。裴大人有令,今日堂上之人,一个不得擅离。”
陈公闻言,袖中的手指微微一颤,随即不动声色地收拢成拳。
他眼帘低垂,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阴翳。
陈公缓缓抬眸,扫过葛护卫的环首刀,嘴角忽然扯出一丝冷笑。
“好,很好。裴大人既然要留客,老夫便要看看他的待客之道,究竟如何!”
说罢冷哼一声,一甩袍袖,转身负手立在大堂中央。
孙公见状,立即挺直腰板站到陈公身侧。
其他几位乡绅互相递了个眼色,纷纷挪动脚步,在陈公身后站成一排。
葛护卫的刀微微下沉了几分,却仍横在当路。
堂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一队佩刀衙役不知何时已封锁了各个出口。
几乎同一时间,一墙之隔的府衙二堂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裴戎斜倚在红木圈椅上,案几上的清茶氤氲着热气,一旁的香炉里青烟袅袅。
“大人,前头该开始了。”裴莫瞥了眼滴漏,轻声道。
裴戎唇角微扬,执起茶盏浅啜一口,“不急,让葛护卫再陪他们演一会儿。”
他搁下茶盏,转头吩咐,“将宋大人叫来叙话。”
裴戎指腹缓缓摩挲着白瓷茶盏的冰裂纹路,目光越过半开的雕花门扇,落在庭院中被日头晒得发亮的青石地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