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雅失里很沮丧,自以为聪明能随时抓住的机会在马哈木的眼中不过是些雕虫小技,随意就被拆穿了,慌乱中竟不知这往下的话该怎么说。马哈木心中得意,见好就收:“大汗累了,好好歇息,我改日再来讨教。”说罢,也不行礼,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什么可汗,我就是个阶下囚,现在是,以后还是,走不出瓦剌,永远都是。我一定要出去,一定要出去!本雅失里在心里一次又一次恨恨地说着,恨不能让那个出帐的马哈木立刻呛于白奶,噎于肥肉,呜呼归天。
马哈木走了,本雅失里却不能离开营地半步,周围瓦剌的士兵在为大汗警戒,里三层,外三层,壁垒森严。马哈木的警觉,使他的每一句话在狡黠的马哈木眼中都有可能是圈套。所以,这以后,但凡本雅失里的意见,马哈木几乎是一句不听,寄人篱下的可汗也就越来越感到绝望了。
尽管如此,两人的对话断断续续地还是持续了一个多月,每一个程序、每一个细节都是马哈木的主张。马哈木就是想告诉他,他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可汗,是坐在大汗宝座上的木头,而木头又怎能发号施令呢?两个人心里的较劲早上升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都恨不得立即拔刀将对方杀死。但面上的本雅失里更乖巧了,脸上的笑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马哈木说什么他就应什么,似乎马哈木的每一句话都是天底下最好的主意。
马哈木也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感动,环境越来越宽松了,允许可汗自由地出入附近的营盘,允许可汗小规模地围猎,允许可汗独立地外出。只有一点不理想,那就是到不了瓦剌的老营,见不到妹妹萨木尔,而萨木尔似乎也很忙,总是周旋在各部族的王夫人之间,这不,又从太平部到了把秃孛罗的营地。
毫无疑问,马哈木一定是隐瞒了可汗的到来,根本就没有把自己的丁点消息告诉妹妹。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马哈木并没有放弃随时将他作为一个小小的盗贼杀掉的阴谋。本雅失里义愤填膺,他在每天的跑马和出入中精心设计着自己的出逃计划,和看守他的侍卫们也混得厮熟。
终于等来了一个皓月当空的好日子。他和所有的侍卫围在篝火旁尽情地饮酒、欢舞、歌唱,一群男人的歌舞是那样狂放无羁,直舞得地动山摇,直喝得月亮偏西,直唱得十数里外的狼群远远逃遁,人人都尽兴了,大家才相互搀扶着意犹未尽地回帐中歇息,连警卫的士兵也东倒西歪被可汗自己的侍卫让进帐中。
一切安然如堵,本雅失里迅速换上了士兵的服装,和自己从汗廷带来的几个侍卫一起,快马逃出营盘,很快消失在了月色渐朦的雪野苍茫中。
依照自己固有的习惯,马哈木领着侍卫纵马奔驰在晨光熹微的荒野上,没有鸟鸣,没有犬吠,偶见的稀稀松松的树木被雪尘压得叹息一声,落下一大块雪,此外,就只有这纷乱的马蹄搅扰着清晨的宁静了。
马哈木对本雅失里早没了信心了。这位志大才疏的内兄,靠挤羊奶、刺饮驼血为生的乞讨者,真不是个可以合作的人,假意周旋,暗藏心机,根本留不得,所以他已下定了除掉他的决心。从本雅失里这件事上得到启示,他要物色一个完全听命于自己的可汗。
尽管没有太多的人知道投奔他的是本雅失里可汗,但纸里包不住火,一旦泄了出去,弑君的名声惟但不好听,还会对自己的声望产生很坏的影响,再加上萨木尔的原因,他没有直接动手,暗中观察着本雅失里的举动,设计着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掉本雅失里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