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道见过钦差胡大人,这厢有礼了!”又是半个时辰,胡濙五人才来到天柱峰南侧一方破旧的观外,见到了常年在这里修行、主观的道人孙碧云。孙碧云双手抱拳,微微点头,算是给钦差等人行礼。二人虽品级相当,但胡濙是钦差,代表着皇上,孙碧云在道录司任职,行官礼,也算是对朝使的恭敬。胡濙等拱手还礼后,口称搅扰,分宾主到观内落座。
小道人奉上茶盏,寒冷的屋内立时氤氲满淡淡的茶香,也为观室增添了些许温暖。胡濙抿了抿,香气扑鼻,香味四溢,还伴着丝丝的甜味,很是享受。
“这是本观自种的茶,”孙碧云知道皇上下旨寻访仙人的事,却猜不透胡濙来武当的真实意图,没话找话,“常年钻在云里雾里,没有个正名,光阴久了,都叫它‘武当云雾’,也是贴切。今年第一季春茶,连同樃梅,着人专给皇上送了去,皇上喜欢的不得了。”
好一个攀龙附凤、思虑周密的道人,难怪皇上要封他右正一呢,弄出点新奇特的东西就想着往皇宫里送,茶与榔梅能值几个钱,引得皇上的在意才是重要的,这武当山的来日必有大的举措啊!胡濙这么想着,嘴里却说:“道长好福气,”他又喝了一口茶,不无羡慕,“夏日里,层峦叠嶂,飞湍瀑流,峰岩涧洞,潭泉池井,众山拱卫,百鸟朝凤,真如人间仙境。上有皇上想着,下有仙山落脚,每日里还不是踩在云里雾里一般,不想成仙都不成了。”
胡濙话虽如此,孙碧云却没有长年修行的道骨仙风的气运,大概是思虑的俗事太多了,四十多岁的年纪,精瘦精瘦,面色黝黑,颌下一小溜胡子长得很俏皮,让人见了就想笑。
“大人见笑了,”孙碧云欠了欠身,“穷山僻壤能有什么,好在皇上尊崇真武大帝,已下旨封武当为太岳太和山,并着驸马沐昕督办,明年开始,要大修武当了,胡大人因着皇上圣旨,因着张真人,际会武当,也是我太岳太和山的一大幸事。”
果不其然!孙碧云的攀附,得到了皇上的首肯,印证了胡濙的预料。“五岳”已经概述了中国东西南北的几大名山,“太岳”之封又在五岳之上,可见皇上对武当的器重,数年后的武当山绝不是今日这般破败萧凉的景致了。自己奉旨来武当寻访,说不定也是皇上要整建武当的一步棋呢!
“那就恭喜孙掌教、孙道长了,”胡濙把手中的茶盏举了举,“虽说皇上青睐,但数年努力,天道酬勤,孙道长的良苦用心也不该埋没了。有朝一日,武当香烟缭绕,观院巍峨,膜拜真武大帝的徒众络绎不绝时,谁敢忘了又一个开山祖师呢?”
“大人过奖了。”孙碧云赶忙辩解,“贫道修行之人,一心向善,实无功名利禄之尘缘杂念,做些善事罢了!善哉!善哉!”
孙碧云心口不一,胡濙心中想笑,却又不便说穿,遂切入正题,“皇上着我等千里万里来寻张三丰、张真人,道长身居仙山,与真人同出一门,可知真人何处栖身?若有幸一晤,也可回复皇上了。”
“还真叫大人问着了。”孙碧云一脸的无奈,“贫道来武当二十多年,师傅、师兄弟的口中没少说起张真人,又是教授拳法,又是拯救危难中的小民。前些年又传他在陇南、岷州一带修行,真个是行踪飘忽,若隐若现,却从未在武当露面,倒是有张真人的两部书,一会儿转赠给大人。再有,大人哪日若见了真人,说一声,贫道一定来请他主持武当道务,蓬荜生光啊!”
等于是没说,胡濙有些失望。屋内寒冷,虽有小道士续水,添了几分温暖,茶淡了,话没了,更觉凉意。胡濙放下茶盏,准备告辞,忽见宋塔眨眼,才记起方才半山坡的草房:“有一事还要烦劳道长。我等上山时,见林间隐秘处一间草房,一应生计家什俱全,不知何人有此雅兴?不住祠观,远离山路,偏偏喜欢草房?”孙碧云一怔,定定神:“善哉!去春来了一师三徒四个道人,说是要远离喧嚣,静心修行,遂自建一所草庐。身心顺理,唯道是从,贫道焉有阻挠之理?不知何故,今秋竟悄悄走了。都是小道士与他们来往,贫道没见,也没有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