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是这样,但……以后所有人都要守法,就算是我,将来也会遵守法律,只能保有名义上的特权,大概吧……”原野还没有完全想好,这种事也没法想到面面俱到再执行,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很认真的说道,“同样的,以后我也需要向弯津效忠,所以大家都一样了,不能再有谁依附谁,谁属于谁。”
阿满看着他无语了一会儿,转头望向阿清,埋怨道:“他脑袋是不是又被驴踢了我早就让你把那只驴宰了吃肉,你不听,非要养在家里……现在屎壳郎踩粪球,真完蛋了,他被彻底踢傻了!”
阿清微微歪头,同样不理解原野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但她对武士身份并不在意,有没有都可以,垂下眼睑什么也没说。
原野没理阿满的疯话,望向了前岛十一郎,客气问道:“前岛……还是叫你前岛大人吧,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如果前岛十一郎坚持不肯放弃武士身份,那他也就只好给他发一大笔退职金,把他礼送出境了。
前岛十一郎很犹豫,但要是没原野,他现在还在织田家干僚吏呢,原本就算不上正经武士,再加上性格一向老实巴交,反应倒没阿满那么激烈,只是迟疑着问道:“这个……殿下,如果我不是武士了,那我是什么身份是……庶民吗”
“是弯津公民。”原野直接道,“算是弯津第一批公民吧!”
“公民”前岛十一郎细品了一下这个词,他汉学学得不错,知道这词出自《韩非子》一书,原指“为国效力之人”,有别于“私门之民”,强调对国家的义务而非权利。
至于“义务本位”和“责权本位”,“人身依附”和“人身独立”,“被动服从”和“主动参加”,“伦理共同体”和“契约共同体”之间的区别,他就想不明白了,甚至原野也不是太明白,他只是比着葫芦画瓢,觉得该这么做而已。
也许,在将来某一天,他才会恍然大悟,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不是现在,现在他在行而知之中,算是摸着石头过河。
有可能摔跤,但总会前进,反正比停步不前要好。
前岛十一郎也是如此,明白一些,不明白的更多,但哪怕不算很明白,他也不想离开弯津。在这里他受人尊重,薪资丰厚,原本就用不上特权,更对拿路人试刀、收拢郎党部曲、取得知行领地之类毫无兴趣。
至于把特权传给下一代……这些事离他还太远。
他迟疑了一会儿,从心了,低头道:“如果这是殿下希望的,那……鄙人不才,我愿意成为……弯津公民,为……国效力。”
“欢迎你,前岛先生。”原野改了敬称,笑道,“也别担心,别的不会有太多变化,以后基本一切照旧,而且如果你高兴的话,我可以把将来弯津身份证的001号让给你。”
“殿下,还是免了吧,一号当然还得是您!”前岛十一郎苦笑一声,倒没改称呼。大概还不确定这件事的性质,怀疑就像阿满说的一样,原野又突然冒出了奇思妙想,又在犯傻——倾奇者嘛,就这鸟样了,织田信长也没比他好多少。
搞定了前岛十一郎,原野又转头问向阿满:“阿满,你怎么说”
“随你的大便吧,你高兴就行!”阿满不当家臣了,就懒得再像以前那么注意言辞,恶意满满道,“要是不给你当家臣了,将来你娶阿清的事我要再和你商量一下。长姐如母,我把她养这么大也不容易,受了不少罪,你得再补偿我一笔钱。”
她对当不当武士其实无所谓的,她和原野住在一起,是生死之交,有没有武士那个名头其实无关紧要,反正她就吃原野的,原野不愿意都不行——她可是救过原野的狗命,为原野差点被射成筛子,吃他一辈子也理所应当。
“你赶紧滚吧!”原野正事说完了,也没和她客气,他和阿清可是“自由恋爱”,而且阿清能长到快一米六全是他的功劳,和阿满没关系,甚至要不是阿满总抢阿清的东西吃,阿清说不定能长得更高一些。
阿满冲他竖了一下中指爬起身就走,但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一事,向原野问道:“我们好说话,你怎么瞎搞都行,但犬公主的三个与力武士怎么办要让他们也放弃武士身份吗用不用我现在就叫他们过来”
“不用,等法令正式颁布吧!”原野摇了摇头,“你做好准备,谁反对就把谁扔到热田港,不必客气。”
阿满、阿清是自己人,前岛十一郎也是老部下了,自然有优待,别的人就无所谓了,不愿意就直接送走,敢闹事就绑了扔出去,甚至闹得厉害了,宰了也没关系。
“知道了!”阿满应了一声就出去了,都不用做什么准备。犬公主嫁过来时带来的三名与力武士,本来就是她的重点监控对象,一声令下就能捆起来,毫无难度。
…………
原野把弯津最后的武士也消灭了,然后又会见了远藤千代、泉平次、於大、石菩萨、旗三郎等中高级官员和军官,在和他们讨论通气之后,就正式公布了《弯津平等令》以及附属于其下的《户籍管理法令》《弯津个人财产保护法令》《弯津产权管理办法》《弯津免除肉刑通知》《合同法》《劳动雇佣管理办法》《教育法令》等细分法律条规。
当然,这些都是由新任“法学家”原野独立起草的,再由远藤千代、泉平次等人补充了一番之后就开始颁布试行,整体而言非常粗糙,能钻的空子数不胜数,但整体框架是有了,以后只要慢慢补充修改即可。
万事开头难嘛,想一步到位的都是理想主义,这种人是做不成什么事的。
而随着各种法令如下雨一般颁布,一时之间,弯津巨……没震起来,除了犬公主的那三名与力武士被阿满带人扭送出境以外,弯津平静无波。
原野本来就一直在打击弯津的封建人身依附关系,除了阿满阿清这两个不是家臣的家臣以外,连郎党都不想收,所以他一直是弯津唯一的领主,处在弯津封建忠诚链的最顶端。
那现在他主动放弃了对所有人的“随意杀戮权”,公开表示“将尊重并保护所有人的合法所得,包括他在内的任何人,都不会也不能随意剥夺他人财物”,这过程中没有任何利益受损者,那自然没有多少反对的人。
周边的武士大名,也就是织田信长和松平元康也没对此发表任何看法,确实没鸟他,哪怕原野将织田信长派来的与力武士都赶回去了,织田信长也没放什么屁,大概也认为他是在发颠。
同样的,也因为原野以前就没有任何随意剥夺领民个人财物的行为,弯津大部分人的认知能力也不够,对这“划时代”的法令没有任何感觉,并没有发生什么跪地磕头不止,感叹原野真是圣人在世的行为艺术。
原野严阵以待防备意外防了个寂寞,而阿满不当家臣了,故态萌生,吃早饭时狠狠嘲笑了他一波,笑话他是个二傻子,整天就干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不过她往弯津军那边跑的次数倒是多了起来,还没事就让原野看好弯津军,生怕他把军权也交出去了——只要有弯津军在手,原野再胡搞瞎搞也无所谓,要是胡搞弄出了乱摊子,到时她带头冲锋,把闹事的人全杀了,乱摊子自然就没了。
完全无所谓的。
她也算很有危机意识,而原野就当她放屁,他本来也没有在军队搞自由民主的意思,毕竟枪杆子才能出政权,这可是他从小听到大的话,军队无论如何都要听他一个人的指挥——军队不需要有脑子,只要听指挥就行了。
等了近三个月,他把各种乱七八糟的细分法令补完,勉强揉出了一部二指厚有点薄的《弯津民法》,然后又开始折腾远藤千代等人,把政府部门的架子也进一步完善,将其分得越来越细。
慢慢的,弯津不再像个武士豪族的领地,而是怪里怪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