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振天闭上眼睛,长吸了口气。
当年妻子红杏出墙,与人私奔的时候,他还财大气粗,将半数家产给了妻子。
他乃男子汉大丈夫,虽没俊美的皮囊,但有着有趣的灵魂啊。
原还想着妻子会有所感动,为了孩子们留下来。
哪曾想。
感动归感动,走时太过于利落,叫林振天好是伤心。
后来终日酗酒,也不知是痛苦妻子的离去,还是后悔手贱交了些钱财灵宝出去。
兴许……
二者皆有之吧。
“曙光侯这人,能处!”
林振天热泪盈眶地给出了结论。
林野眨了眨眼睛。
从前他是在赌,并非完全忠诚于曙光侯的。
现下曙光侯交他的处事手段,和这一大笔好处,让他的内心动摇偏斜了。
“日后,你就是三十七队的队长了。”
林振天语重心长道:“往后为人处世,定要再谨慎些,你的背后,是司命府,不可有所差错。”
“知道了,爷爷。”
林野内心恍惚。
他是队长了。
是自己用手拼来的队长。
他还记得,解救那些童子的时候。
都关在脏兮兮、黑压压的地牢。
月光惨淡。
一双双惊惶如小兽的眼睛,在看到他身上执法队服饰的时候,焕发出了希望。
就像是看到过太阳。
他心感触,随之动容。
还有童子朝他跪地磕头。
“林副队长,你真是个好人,日后等我长大了,做牛做马报答你。”
“说什么胡话,执法队秉公办案,皆是职责所在,你无需做牛马,也不必谈报答。”
这一番话脱口而出的时候,林野甚至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在熠熠生辉,好似佛像般镀了一层神圣的金。
还有童子泪眼汪汪,“林副队,我错了,我以前竟然以为你是绣花枕头,游手好闲的司命孙儿,靠着司命府才有今天。没想到,你人品贵重,是活菩萨。”
林野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怪怪的。
从前执行任务,他多是混口饭吃。
凶险紧要的,都不会派给他。
这是祖父的庇护。
他安排好了这些童子后,带着执法队离去。
高悬在半空,身后,有一名小小少年,迈动双腿,赤着脚往前狂奔,追逐着执法队的步伐。
“林副队!”
“我以后,一定也要成为一名优秀的执法队员!”
“等我长大,我要成为和你一样救苦救难的人!”
童子们熬过那段深渊,看见了名叫林野的光。
林野从不觉得自己是光。
他唯利是图。
他奔着三等功去。
奔着陆内阁的家财万贯去。
从未奔着这些孩子去。
“在想什么?”林振天问。
“在想祖母离开司命府后,祖父为何不续弦,另娶一个女人陪伴自己终老。”
这也是林野真心想知道的。
林振天怔住,不知作何回答。
沉寂的内心,泛起了浅浅的涟漪。
眼眶不禁又红了一圈。
灵魂龟裂开痕迹。
痛。
好痛。
他和妻子,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都以为是婚约绑架,实则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偷偷去看未婚妻。
他知道,等他长大后就要娶她为妻。
彼时,小小一个的女孩儿,很可爱,梳着两个羊角辫,穿着嫩粉的裙衫,啃着一张比脸还大的馕,会对他笑。
两个浅浅的梨涡露出来,像是把阳光酿作酒盛满梨涡,醉了尚未长大成人的林振天。
林振天想。
他定要好生努力,拼一个锦绣前程。
他要妻子富贵清闲,无忧无虑。
后来,知道妻子不爱他,又是一个心如刀割。
他明明可以把人软禁下来,但他舍不得,还是放开手让妻子远走高飞了。
他时常会想,长途跋涉去他乡的路上妻子会不会累。
又会想,累点也挺好,这样才会知道自己这个丈夫是来之不易的珍贵。
然后想,罢了罢了,不顾念自己也好,人好就好。
……
其实,有很多没说出口的话。
怀了别人的孩子又怎么样,会叫自己爹也行。
偌大的司命府,还养不起一个孩子吗。
他愿意原谅。
妻子却不给他原谅的机会。
……
“野儿,你记住——”
“他人的陪伴都是虚无缥缈之物,只有精神富足,自己强大,远胜过一切的陪伴。”
“在这世上,能陪伴你的,只有你自己的灵魂,或是这山川河流,天地四方流动的云。”
林野登时两眼放光,敬佩崇拜地望着林振天。
不愧是司命府的顶梁柱。
这等胸怀格局和立意思想,是凡夫俗子快马加鞭都难以匹及的!
林振天郑重其事地拍了拍孙子的肩膀,卷起陆内阁的钱财灵宝,步履沉稳地走出了里卧。
白发苍苍的老人一回到自己屋子,就趴在床榻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怎么偏老朽这么命苦。”
“这么多年过去,就不知道来看看老朽,你个没良心的。”
“好歹也来看看你的儿子孙儿啊,虽然都是些小废物,但好歹也算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畜生吧。”
“老天爷,你真不开眼。”
老人说完,又看了眼陆内阁的灵宝,贪婪地咽了咽口水,吸着鼻子说:“罢了,也算开了一只眼吧。”
林野自是不知祖父脆弱的灵魂和伤心处,而是将一个冷冰冰的乾坤镯取了出来,眼神幽幽地看着乾坤镯。
这里头,有死去童子的心火。
他唯独把此物瞒下,并未告知祖父。
他查看过。
心火都是非常干净的,非邪修的正道人,也能用来修行。
如陆内阁所说,三年之内,他绝对能进诸天万道的门。
半年之内,他能够成为最高执法队的领军人物。
一颗心,在左侧胸腔内砰砰乱跳犹若擂鼓。
林野紧张到呼吸都加深了不少。
前途似锦。
光明未来。
璀璨漫漫长路
他的人生,绝对不止在执法总处苟且。
诸天万道。
仙神天界。
都是他的飞升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