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光二年,二月。
金陵城东偏南,约莫三十里的官道上,一队马车正急匆匆赶路。
这马车造型精致,马匹肥硕,马车车厢里坐着一个肥胖的油腻男。
他两鬓斑白,胡茬稀疏,脸上油光可鉴,眉毛耷拉着,显得十分忧郁。
不是旁人,正是做了几个月皇帝的弘光帝朱由崧。
天没亮的时候,就听到有人说清军打过来了,朱由崧很慌,他有一个判断,或许他的臣子们被清军抓到,还能留下一条命,但是如果他被抓到,清军不会让他活着,或者把他捆起来,一刀一刀的凌迟处死,或者干脆剥光衣物直接就把他扔油锅里炸了,炸的两面儿金黄酥脆!
幸好,臣工们总有忠肝义胆之辈,像首辅马士英马爱卿,第一时间就来护驾,跟在身边的大伴也没有弃他而去,而是卷些细软跟着他一路逃离金陵城。
后宫的爱妃们自知难以幸免,三尺白绫一搭,英勇殉国!
“陛下!”
一名军士打马而来,正是朱由崧近卫。
那军士翻身下马,单膝着地禀报道:“陛下,前方有一条小道,可以抄近,属下以为,咱们要舍弃大路,就走小路。
大路行马匹方便,照咱们的脚力,怕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清狗赶上!走大路颇为凶险!”
唰,朱由崧把车帘掀开,一张老脸深沉如水,“有理,就依你,改走小路!”
吱扭扭,吱扭扭,马车一上小路,马上就颠簸起来。
可把朱由崧颠了个七荤八素。
朱由崧心中暗叹,唉,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想我朱由崧,也是一朝天子,如今落得如此狼狈。哼,有朝一日我逃出升天,一定带着兵马,把这些清狗杀个片甲不留!
听说重庆陈爱卿已经扫平了叛贼,他那里精兵四十万,倒可以保我,可惜连一份请求勤王的诏书都没来得及发出去,清狗就打进城来!
最可恶是那个赵之龙,朕待他不薄,想不到此贼子竟开门献城!
至于目下,马爱卿不是说了吗?靖南伯可保我无虞!好在靖南伯驻地不远,只要逃到那里,便可以安枕无忧了。
马车在小路上蹒跚而行,在他们后边约莫二十里的地方,三匹快马正急匆匆追来!
马上一名穿着文官官服的老者,一边打马一边说着:“两位,陛下昨日夜里就从这边走了,以我等脚力,再快些,一定能赶上!”
这老者旁边,是一名孔武的中年汉子,却是一员武官。
听到这老者讲话,不由得瞥向另一边一名更加老态龙钟的老者。
淡漠说道:“再快些?尚书大人,小人却是不惧,只怕侍郎这身骨头要颠散了!”
陈尚书眉头一皱,就不该带着王侍郎,眼见都七十多的人了,这一番颠簸,怕是半条命没了。
被提到的王侍郎却是一咬牙,硬撑着哼哼道:“两……两位……老头子我还能撑得住!死……死不了!”
中年汉子嘴角勾起一丝讥讽的笑容,心中暗道,喘气儿都不均匀了,怕是再撑十里,就该吐血了!
汉子想不到一语成谶,没走了十里,二人便听到一声闷响,王侍郎跌下马背,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二人一兜马头,止住快马。
汉子快速来到王侍郎跟前,下马翻过老者身子,探了探鼻息,道:“人不行了!”
陈尚书没有下马,叹了口气道:“对不住了,王侍郎!”
汉子把王侍郎的尸体拉到路边,扔进路边的枯草甸子里,又利索的翻身上马,拉着王侍郎的马匹道:“走吧!”
蹄声远去,渐渐的追近朱由崧的车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