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夜,墨染一般浓稠,街头巷尾早已没了白日的喧嚣。李云轩站在醉仙楼的门口,声音低沉而冷冽:“备轿,带她回王府”说罢,他扯下玄色大氅,动作稍显粗暴地裹住顾瑾萱,金线绣就的云纹轻轻擦过她颈间那道红痕,那是他不久前失控留下的印记。
四个轿夫抬着镶金软轿匆匆赶来,脚步匆忙又谨慎。轿子起程,穿过子夜长街,车轮辘辘作响。王府管家早已举着二十八盏琉璃灯,毕恭毕敬地候在朱门外,灯光摇曳,映出一片暖黄,顾瑾萱心中暗喜,她激动地攥紧手中的绣帕,心不由狂跳。李云轩将她带回王府,就意味着她的命运彻底改写,她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有一天攀上了高枝。
顾瑾萱轻移莲步地走在王府的台阶上,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嘶啦”一声脆响,她下意识回头,只见李云轩正双手用力,撕碎了写着“兰”字的绢帕,雪色碎片被夜风裹挟着,如蝴蝶般扑向她的裙裾,仿佛在诉说着一段被埋葬的故事。
“将她带到西厢房安置。”李云轩一进王府便甩开想搀扶的侍女,他的声音带着几分醉意,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染血的指尖划过回廊雕花窗,留下一道刺目的痕迹,“用紫檀屏风换掉湘妃竹的,熏香要忍冬香。”说着,他猛地转过身,捏住顾瑾萱的后颈,动作像拎着新得的波斯猫,眼神里却没有半分温柔,“明日会有绣娘来量体,衣衫全用月白轻纱。”
顾瑾萱被这一连串的指令和粗暴动作吓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能默默承受这一切。
更漏在寂静的夜里单调地滴着,一下又一下,仿佛是时间沉重的叹息。滴到卯时三刻,顾瑾萱蜷缩在锦被里,听着隔壁书房传来的动静。李云轩像是发了狂,正在摔碎第五个青瓷瓶,瓷器破碎的尖锐声里,夹杂着他愤怒的嘶吼:“把东墙的桃树全砍了!”
顾瑾萱摸着眼角被擦破的泪痣,一阵酸涩涌上心头。她突然想起老鸨昨夜在她耳边的耳语:“那位正主眼角可没有朱砂痣,王爷这是要拿你当活人偶呢。”她满心悲凉,原来自己在这王府里,不过是个可怜的替身罢了……可即便如此,顾瑾萱也毫无怨言,对她而言只要能留在李云轩身边,总有一天她会彻底代替那位正主的位置。
第二日清晨,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屋内。绣娘如期而至,她任由绣娘摆弄,量着尺寸,心中暗自盘算如何能得到李云轩的欢心。
之后的几天里,顾瑾萱时常找王府的下人询问有关闻心兰的一切,她努力学着闻心兰的一切。包括闻心兰一颦一笑,一举一动,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取代她。
三日后的酉时三刻,残阳似血,将王府西角门染得一片通红。顾瑾萱站在门前,望着那顶褪色的青布小轿,抬手摸了摸发间那支镀银素簪,心中满是苦涩。这簪子,寒酸至极,却是她这一场婚礼里唯一的新娘首饰。
四个粗使婆子抬着轿子,晃晃悠悠地颠过三道门槛。顾瑾萱坐在轿中,听着轿外的动静,当礼乐声从东边主院悠悠飘来时,她的心猛地一沉。那《百鸟朝凤》曲,是去年王爷迎娶正妃时所用,彼时的热闹与如今的冷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她的心上。